心愿

字体:[] [] [] [打印] [关闭] 发表时间:2020-09-25 21:38:05.0  推荐人:张金霖  推荐老区:福建省.宁德市.霞浦县  来源:今日老区

霞浦县第六中学 郑辉

晚年的母亲,长期遭到糖尿病的侵害,已经严重威胁到她的身体健康,现在独处郊外17层的一个小套房,只能依靠手杖在居室内缓慢走动,无法下楼活动和上街买菜。自从居住在这里,买菜买药和办杂事就成为我的重要任务。虽说平时购物能够让她做到衣食无忧,然而由于身边无人,后脑发脚渐长的白发无人为她拔除,让她感到既难看又难受,找到一个合适为她服务的人成了她晚年最大的心愿。

从小我知道母亲头部特殊的毛发结构,后脑部过长的发脚只能请人用手轻轻拔除,以延缓毛发的生长速度,而不适于用剃刀刮除。在老家,每过一段时间,母亲后脑勺底部的白发都要特意请邻居婶婶拔除,但现在的处境让她堪忧,每当用手抚摸后脑底部乱蓬蓬一大推的卷曲白发,倍感难受。这些年我们几个兄妹多数在外地工作,只有我在县城。今天上午,我突然接到母亲的电话,怯生生但又充满恳切的语气对我说:“辉,今天下午你一定要来帮我拔白头发,实在太难受了。”我就答应了她的这一特殊请求。

真的,我想我们子女平常能够为年迈的母亲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是应该的,但除了这些,老人可能还有其他特殊的需要,特别是情感的需求。多年来,希望自己能够为晚年的母亲提供尽善尽美的关照服务,让她感受到晚年的幸福安适,是我在母亲有生之年的一大心愿。

迎着瑟瑟的寒风,我匆匆赶到母亲家,看到她早已准备好用于涂抹发根的石灰粉。我的到来,给她冷清的居室增添了一些活力,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我知道能够为她拔除白发,就比物质更能给母亲带来快乐,因为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愿意做这样的细活了。

母亲安坐在靠背椅上,我轻轻翻起她后脑部的头发,无意间竟发现在笔直的白发下密密地生长着许多卷曲的类似于汗毛的细白发,就像秋天山野枯黄的茅草,几乎遮住了颈部,十分扎眼,我的心不禁发怵起来,感慨于母亲晚年衰颓的身体和凄清的晚境。看到母亲既要饱受糖尿病给她带来的折磨,又要默默忍受后脑过长的细发对她的皮肤刺激,倍感酸楚,在愧疚中交织着自责,在细抚中掂量着孝情,我此时的心有多沉重。

轻轻用石灰粉在母亲后颈部反复涂抹,似乎还能够触摸到当年母爱的余温。我真诚感到,当我们有时需要用手去亲近母亲的身体时,我们可能已长久遗落了对母亲的关爱。在回神中,我缓缓用指甲拔去最底部的细发,偶有感觉到母亲轻微的嘘唏声,我知道过重地拔,触痛了母亲,我只好停下,用石灰粉再次涂抹。不一会儿,一大片的细发轻轻地落在母亲颈部的围巾上,看得出,母亲纠结已久的心情放松了,见证了我及时的孝情和母亲的心愿。母亲一直表现得很勇敢,从不说一声痛,直到最后。

过了好一阵子,母亲后脑部的细白发基本拔除干净了,母亲不觉用手抚摸,露出欣慰的笑容。接着,我又向两鬓的白发“进攻”了。这些白发较粗壮,不容易拔去,我用石灰粉反复涂抹,直到发根松动才轻轻试拔,确认不太痛才开始一根一根地拔。为了减轻疼痛感,一边瞬间拔除,一边与母亲说一些感兴趣的话题,以转移她的注意力。不一会,两鬓的白发拔完了,母亲轻轻地站起来,高兴地抖抖衣服上的白发,迫不及待地用镜子端照,我发现母亲额头终于舒展开了,映照着镜中的灯光,显得那么年轻精神,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的岁月。一整个下午,我们一直在愉快的交谈和亲情的萦绕中度过,狭小的居室充溢着欢快的气氛,驱散了寒意,涵养着母亲一颗饱经沧桑的心,我从来没有如此深刻体验到母亲精神快乐给予他的快慰自足,我过去也从来没有做过一件让母亲如此动容的事,我们终于在今天下午这一特定时刻通过特殊的事件,完成了心愿的转化,拾回我淡漠已久的孝情和亲情,实现母亲晚年最大的心愿。

自父亲去世二十多年,母亲一直坚强地生活着,默默克服了来自身体和心理等诸多重病和问题,能够挨到今天,实属不易。生活中的一些困难都难不倒她,但唯有后颈部的白发每隔两个月就需要拔除,多年来一直困扰着她,但又难以启齿、无人可帮,成为她晚年一大心愿。当我看到能够为她实现力所能及的心愿,用赤诚的孝心去延续她风中残烛般的生命,我的内心不禁涌起一种莫大的自豪和欣慰,永远铭记着具有特殊意义的下午。我想,倘若日后我能够用孝心和爱心在母子之间架起一座心愿的桥梁,源源不断地输送去我们对母亲一腔厚爱,让她在这座桥梁上尽情欣赏由子女心愿铺就的人生胜景,即便是猝然长逝,留在我们子女心中的是永远的宽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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